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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李秀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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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四年的病痛折磨,他早已看透這世間之事,雖然那李耀本修了好幾封家書讓他回去幫忙打理,可是他心中卻是十分不願意,所以每次到最後都是修書回去,大概的意思就是覺得自己的身子還是很孱弱,所以想在養些時日。

如今他已是弱冠之年,也到了該娶妻的年齡,所以李耀本的家書裏除了讓他早日歸家以外就是讓他回去找個女子成親,這也是他不願歸家的原因。

他這個身子雖然已經恢覆了,而且和正常人無異,只是那郎中卻也說過,雖然已經好了大半,但是也不是沒有可能不會覆發,所以他根本不想成親。

一來他不知道女方如果知曉了自己得過肺癆的事情是不是會驚訝的退婚,而來即使女方不嫌棄,日後若是他的病覆發了,那麽豈不是累了那女子一身。

所以還不如讓他一個人孤獨終老的好,最起碼不會連累其他人。

這四年裏他經歷了生死一線,所以現在他根本不敢想娶妻生子的事情。剛來南京的第一年裏,他的身子雖然好了很多,可是卻突然有一日病發,他整夜整夜的咳,咳到覺得整個肺都快要裂開一般,猛然間他咳了一大口血,只覺得眼前一黑就昏死過去了。

當他再次醒來已經是一個月後了,據說秦漢文找了一個又一個郎中,都是一個個搖頭,說他必死無疑,但是秦漢文怎麽能辜負自己的好友所托,所以花了重金去請夫子廟的一位主持來看,最後是用那天山雪蓮做藥引方才保住了性命。

經過這次生死一線,他對人世間的一些東西倒是覺悟了許多,所以從那時起他就篤定自己一生絕不會娶妻生子。

可古話雲: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雖然李慶秀是決心孤獨終身,可是老天爺似乎是格外憐惜他這個受了病痛折磨的人。

在他這弱冠之年裏,居然遇到了秦陌雙。

秦陌雙不是秦漢文的女兒,是秦家的丫鬟,只是秦漢文有個十分古怪的癖好,就是凡在他秦家做事的下人必須改自己的姓隨他姓秦,真是一個特別古怪的規矩,可能秦漢文生性多疑,所以覺得這樣,下人就不會背叛自己吧。

秦陌雙是個孤女,從小.便是在秦家長大的,她八歲時被父母帶到南京,然後當時正在鬧饑荒,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母被餓死,若不是她爹娘把食物全部不舍得吃留給她,她想必不可能或下來。

這就是父母,為了子女寧可餓死自己。那時她還年幼,看見爹娘倒在地上,然後就再也沒有起來過,她只當他們是睡著了,就守在他們身邊,不哭也不鬧,只是沒有爹娘給自己找食物,秦陌雙餓得肚子咕咕直響,可是她爹娘在這她也就哪都不去只知道在原地待著。

過了一兩天她見爹娘依舊沒有起來,這才慌了,於是大哭起來。這時秦夫人路過便停下轎問她何事哭得這麽大聲。

這秦夫人是個十分善良的女子,人也長的很好看,八歲的秦陌雙頓時就對秦夫人有了依賴感且十分喜歡這個秦夫人。

她告訴秦夫人自己的爹娘已經睡了兩天了,可是還是不肯起來,秦夫人命下人去查看,下人在秦夫人耳邊耳語幾句,大概是告訴秦夫人這兩人已經死了。秦夫人頓生憐憫之心,決定將秦陌雙帶回秦家。

她沒有告訴秦陌雙她的爹娘已經死了,只是告訴她帶她父母去個舒服的地方睡覺,讓秦陌雙先跟自己回去,等她爹娘醒來了再帶她去找他們。

秦夫人問秦陌雙叫什麽什麽名字,只聽八歲的秦陌雙說:“我娘說,陌上十裏花開,雲裏鳳凰成雙便是我的名字。”

陌雙……秦夫人念著這名字,感覺秦陌雙應該是書香世家的女兒,只是整的一家人會淪落至此。

秦陌雙原名柳陌雙,爹爹名為柳雙,是一名秀才,而她娘則叫莫娘,所以她的名字除了剛才那詩句的意思,便是她爹娘名字的合稱。

“陌上十裏花開,雲裏鳳凰成雙”是柳雙和莫娘初遇時互相對的詩句,本是一對佳偶天成,可是因為柳雙一直懷才不遇,後來竟好上了喝酒,酒一旦成癮便是一發不可收拾,柳雙成為徹徹底底的酒鬼。

後來鬧饑荒,柳雙雖然總算清醒過來,但是卻是為時已晚,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妻子餓死在自己懷裏,承受不了,一時氣血上頭,竟是跟著自己的妻子去了,留下自己的女兒孤苦伶仃的在這塵世間。

李慶秀的生活起居一直是一個五六十歲的嬤嬤在照顧,嬤嬤這個稱呼是南京這邊的,而在他們客家人那裏當稱作婆太。不過這幾日那婆太,哦不,應是嬤嬤,總是和他說要回鄉下老家去,說是自己的兒媳馬上要生仔了。

秦漢文得知此事準了那嬤嬤的回鄉之說,然後把秦陌雙派給了李慶秀。

那日,秦陌雙初到慶秀苑,便看見李慶秀在躺椅上閉目養神。在此前來的時候,她就聽說過了這個李公子和這個慶秀苑,她一直很好奇這個李公子是何許人,只是夫人沒說起過,自己也不便提起。

秦陌雙細細打量了一番,這李公子生的一身白凈的皮膚,竟是連女子都要自愧不如,還有那眉眼也是十分俊俏。

李慶秀與李慶全雖是十分相像,但是與李慶全不同的是,李慶秀的皮膚比李慶全白得不少,而且身上總是有一種很儒雅的氣質,不像那李慶全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和李耀本一樣的銅臭味。

“姑娘,這是看本公子看得入迷了麽。”這突然的出聲嚇了秦陌雙一大跳,然後連上很快便多了一絲緋紅。

“李公子好,奴婢是秦老爺派來代替秦嬤嬤照顧公子起居的丫鬟。”秦陌雙很快便恢覆了剛才平靜的臉色。

“什麽奴婢奴婢的,你們江南的地方就是規矩多,我們客家人可沒那麽多講究,看你的樣子也就十七八歲,在我們那邊稱呼你這般大的女子都是叫細妹子的。”李慶秀打趣道。

“公子叫奴婢陌雙便是。”秦陌雙一直抵著頭。

“陌雙?好名字,這名字可有什麽含義?”李慶秀睜開了眼睛然後從躺椅上坐了起來。

“回公子話,陌雙的名字是奴婢的娘取的……”陌雙正要解釋,卻聽李慶秀道:“哎呀,我說陌雙妹子你就別奴婢奴婢的了,原來那秦婆太,哦不是秦嬤嬤也是奴婢奴婢的,明明輩分比我大怎麽能稱呼奴婢呢,陌雙妹子你我差不多大,所以不要再稱呼奴婢了,直接說我就好了。”

“是……奴婢……我知道了。”秦陌雙一時並沒有習慣改口。

“陌雙妹子你的名字到底是什麽意思。”李慶秀起身走到秦陌雙跟前。

“陌上十裏花開,雲裏鳳凰成雙,便是奴……我的名字。”秦陌雙仍舊是低著頭,這是在秦家的規矩。

“哦,好詩句,不知這詩……“李慶秀自幼便是都詩詞歌賦一類很感興趣,但是這首詩倒是沒有聽過。

“是我爹娘出識時互相對的。”秦陌雙解釋道。

“陌雙妹子,你怎的一直低頭,是不願意看我麽,方才不是看得很入迷的麽。”李慶秀用扇子挑起秦陌雙的下巴。

秦陌雙擡頭的瞬間,李慶秀楞了楞,卻很快的又恢覆了常色,這秦陌雙果然是生的十分美麗可愛,雖是戴著面紗,但是面紗上那一雙月牙般的眼睛是格外的吸引人。

“陌雙妹子果然生的閉月羞花。”李慶秀調戲道。

秦嬤雙雙頰在此緋然,只見她退後一步道:“公子自重。”

李慶秀只是笑笑,卻又沒有說什麽,而是自顧自的又在躺椅下睡下,然後閉目養神起來。秦陌雙則是連忙拿著手裏的東西匆匆去了另一間屋子。

到了她自己的屋子裏,心裏竟是久久不能平靜,只覺得臉上火熱無比,心下想,這李公子怎得是這樣輕薄之人。

夜裏有些起風,風從窗子外頭吹進來,使得整個屋子裏都有了些涼意,秦陌雙心下想是不是要給李慶秀添哥暖爐之類的,只是不知這時李慶秀有沒有睡下。

思考片刻,秦陌雙還是決定起身去李慶秀的屋子去看看。

穿過一道走廊,秦陌雙擡頭看了看天上,今夜的星星似乎並不是很多,而且那星光也是格外的暗沈。

來到李慶秀屋前,蠟燭還亮著,門微微開著,李慶秀此時正對著燭火不知在雕刻什麽。秦陌雙看李慶秀低著頭一副很認真地樣子,和白日裏那輕薄的樣子一點都不一樣,看著看著秦陌雙竟是看得入了迷來,因為是晚上,所以秦陌雙自然也卸下了面紗,但是卻忘記了秦漢文的吩咐。

‘咳咳’這時李慶秀輕輕的咳了幾聲,這下秦陌雙才似有了反應,連忙拿著暖爐敲響了門:“公子需不需要燒暖爐?”

李慶秀擡起頭來,看來者竟是秦陌雙,她沒有戴面紗,果然這面紗下是一張清麗脫俗的臉,只是對於秦陌雙的到來感到有些驚訝,只是片刻他又恢覆了常色,然後嘴角很快浮現了一絲戲謔的笑,不知怎的,每當看到這秦陌雙,他總是忍不住想要逗她一番。

“陌雙妹子這是在關心我嗎?”李慶秀道。

“公子這麽晚了,還沒有睡下麽,天意微涼,陌雙想著要不要給公子添個暖爐,只是看公子的樣子似乎並不需要。”這次秦陌雙美有白天的張慌失措而是很淡然的回答了李慶秀的問題。

“勞煩陌雙妹子掛念,這點涼意還無需添加暖爐,你還是早些歇息吧。”李慶秀見秦陌雙不像白日裏那麽張皇失措,心下倒也覺得無趣起來,所以也就認真回答起來。

“那就不打擾公子。”秦陌雙正要離開,但是目光卻在看到李慶秀桌上的雕版,心下好奇起來。

“怎麽陌雙妹子似乎對我的雕版很感興趣。”嘴角又是若有似無的笑意。

“公子這時再做什麽?”秦陌雙好奇道。

“這是雕版……”李慶秀解釋了一番。

只是李慶秀感到十分奇怪,這秦漢文明明是南京一帶的雕版供貨商,他們家的雕版基本上都是送來給他出貨的,怎麽這秦陌雙身為秦家的丫鬟竟是不知道雕版是什麽?

秦陌雙雖是秦家的丫鬟,但是只負責照顧秦夫人的生活起居,平日裏足不出戶,而且秦夫人平日也是吃齋念佛,對秦家的大小事宜一概不管,所以秦陌雙也便不知道這些東西。

“公子刻的一手好字。”這李慶秀眼下刻的是《牡丹亭》的一些片段,恰好是其中的第十出。

“陌雙妹子識字?”李慶秀有些訝異。

“是夫人憐惜陌雙,所以從小讓陌雙合小姐一起跟教書先生學習,所以也就識得幾個大字。”秦陌雙解釋道。

“那麽陌雙妹子可知道我刻的是什麽書?”李慶秀將那雕版給秦陌雙,秦陌雙看完後竟露出了笑容:“公子刻的竟是牡丹亭,這本是陌雙最喜歡的一本書。”

“哦?最喜歡的一本書?”李慶秀笑道。

“是,有一回小姐拿著這本書看,但是看著看著卻不願看了,便賞給我了。”秦陌雙笑了笑。

“你想學雕版嗎?”李慶秀突然問道。

“可以嗎”秦陌雙很意外的樣子。

“當然”李慶秀微微笑道。

之後秦陌雙來到李慶秀跟前,李慶秀把刻刀交給秦陌雙,借著燭光秦陌雙用刻刀劃在雕版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力度不夠,秦陌雙怎麽也刻不上去,於是手開始微微發抖。

“你的握的姿勢不對。”李慶秀很自然的握住了秦陌雙的手,兩人之間的距離十分之近,李慶秀幾乎是把秦陌雙繞在懷裏的/

秦陌雙直覺自己的面頰開始微微的發熱,她從來沒有哪個男子這樣近距離接觸過,李慶秀握著她的手在雕版上一筆一劃的刻著,但是秦陌雙的心思卻不再雕刻上面。

李慶秀為了更看清雕版上的字,因為是從後面握住秦雙陌的手,所以自然對雕版上的字看的不是很清楚,他要找到準確的位置刻下去,於是身子便是往前傾了傾,於是幾乎是貼在秦陌雙身上的,秦陌雙只覺得自己的臉是越來越燙了,於是不知覺往前傾了傾,這時候李慶秀突然想起了什麽似得,只見他猛地松開秦陌雙的手,然後連退三步。

“公子?”秦陌雙因為剛才是被李慶秀繞在懷裏,所以當李慶秀的手一松,秦陌雙沒有了重力,直接撲倒再了桌子上,然後她翻身看李慶秀,眼神裏寫滿了疑惑。

“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李慶秀的表情極不自然。

“需要陌雙……”秦陌雙正要上前察看,但是李慶秀卻又是連著退了幾步道:“你出去吧,我要歇下了。”

雖然秦陌雙心裏感到十分奇怪,但是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只是聽李慶秀的話,從他的屋子裏離開了。

秦陌雙走後,李慶秀頹然的坐在了凳子上,這三年來,照顧他的人全部戴著面紗,更是碰也不會碰著他,他自然也不會去碰他們,畢竟自己這病會傳染。如今雖然好了,但是李慶秀卻依舊養成了整個習慣,只是不知今天為何竟是這麽自然的與秦陌雙十分親近起來,而且是他自己主動握住了她的手,他實在太魯莽,他這樣做也許會害了她,自己的病雖說是好了,但是卻也是不確定之事,萬一哪日又覆發了,或許這病一直沒有好,只是沒有發出來罷了,所以……他靠她那麽近萬一傳染給她怎麽辦?

“陌雙,陌上十裏花開,雲裏鳳凰成雙。”李慶秀不知覺的念出這兩句詩,眼前浮現的是秦陌雙的面容。

秦陌雙回到自己的屋子裏,躺在床上,心下十分不解,為何剛才那李公子會有那樣的反應?對了,之前老爺似乎交代過她,與這李公子交代時必須戴著面紗,難道是這李公子十分愛幹凈?愛幹凈愛到這個程度,怕是一種病啊。

她翻了個身子,腦子裏竟浮現方才李公子握住自己的手,然後身子微微向自己傾過來的畫面,不知不覺臉又微微發燙起來,心口也像是有一頭小鹿在亂撞著。

秦陌雙搖搖頭,不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早上還得早點起來給那李公子做早膳呢,還有一大堆事要忙……這樣想著秦陌雙慢慢睡著了。

接下來的日子,不知為何李慶秀變得非常的冷漠,對待秦陌雙的態度也是十分客氣與疏離的,秦陌雙對李慶秀態度的轉變感到非常不解,心裏還有隱隱的失落,但是她只是個丫鬟,而李慶秀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她怎麽能揣測他們的心思,還是做好自己份內之事就好吧。

李慶秀刻意疏遠自己與秦陌雙的距離,根本不是因為秦陌雙之事個丫鬟,在古堡哪有什麽階級之分,只是她不想自己與她有太多接觸,畢竟自己是個病患,那日與秦陌雙之間的互動,讓他有了一絲異樣,他害怕心裏的那個異樣心情發展下去,不然不僅是害了他自己還害了秦陌雙,所以他們之間還是保持的距離,這樣才是最好不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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